小說的鳳頭部,由四位主角輪流登場,孫眉娘,眉娘的公爹趙甲,眉娘的丈夫趙小甲,與眉娘相好的乾爹知縣錢丁。每個篇章開頭都以貓腔提點,像是舞台上燈光乍亮,提醒台下觀眾好戲即將登場。而後藉由人物各自的獨白及憶想,串出角色的骨架,填入角色的血肉,也將這場孫眉娘的親爹—孫丙,率眾抗德的大戲時空背景娓娓唱出,交代分明。豬肚部開始是線性的敘事,孫丙的悲劇漸次鋪陳延展開來,從鬥鬚開始,因妻子遭調戲而誤殺德國技師,在洋人侵門踏戶的年代,知縣上訪陳情平反無功,孫丙只能聚眾起義,以義和拳為寄託,舉起螳臂奮力與這個時代拼搏。沒有任何意外地,孫丙終究被擒,知縣的仕途跟著陪葬,馬桑鎮也遭德國人報復滅鎮。 孫丙殺人縱然情有可原,但後續犯下的是率領拳匪造反的滔天大罪,也註定了他的死,將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戲。豹尾部趙甲壓軸,施展出劊子手畢生絕活,務求這台檀香刑的劇碼圓滿完成,無負一世英名,也給清廷和德國人一個交代。但孫眉娘豈能漠視親爹在受刑台上折騰五天,一場刀尖上跳舞的劫囚戲碼,卻是功虧一簣。孫丙求仁得仁,在皎潔的月光下,在貫穿他身體的檀木橛子上,在眾人的獻祭中,孫丙演完人生的最後一場仁義大戲。 作者在序言提到,這是一部戲劇化的小說,也是一部小說化的戲劇。在後記裡也提到,這本小說的載體雖然是文字,但實際上描寫的卻是聲音。 一是火車,是故里長者口述關於20世紀初期德國人修築膠濟鐵路的種種鄉野奇譚,也是童年時期感受這冷冽龐然巨物,在蜿蛐軌道上義無反顧前行時的鏗鏘敲撞之聲。 二是貓腔,東北高密鄉民宛如通過遺傳而掌握的地方戲曲,唱腔悲涼發源自哭喪,百轉千迴一高翻過一高,聽眾癡醉之時不禁和音咪嗚咪嗚,與劇中人物的境遇同感哀淒同發悲鳴。 在閱讀本書的過程中,宛如置身劇場,能夠聽見看見各個角色在台上引吭高唱,走位對戲。而作者的魔幻寫實風格,又進一步把讀者帶離開劇場舞台,跟著孫眉娘在秋千架上晃蕩,跟著小甲看清人的本相,圍觀錢丁孫丙鬥鬚,跟著劊子手趙甲下手行刑,提著心揪著膽一刀刀挖肉凌遲。總歸於此,孫丙這個戲班子的角色,賦予了這本書戲曲和小說融合的雙重性格,在視覺和聽覺上的描寫都精彩至極,也順理成章地將這個悲劇故事收尾在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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