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結論。 不要到電視裡找深度,要深度,去看書、去上課。 第一章、第二章偏理論,比較艱深晦澀,之後的章節易讀。
我這一次要介紹的書是《娛樂至死》,我覺得這書名取得真好,我第一眼看到時,心想:「怎麼不是"致"而是"至"?」原來,致死是我們還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至死則是直到死亡之時,我們都還不清楚自己的思考能力是如何一步步邁向死亡的。
作者是在紐約大學執教鞭超過四十年的尼爾波茲曼,他長期鑽研文化傳播與媒體理論,並開創了「媒體生態學」的新領域。《娛樂至死》一書,是他最有名的著作,被翻譯成十幾種語言,在世界各地到處流竄。
這本書很特別,它在探討電視(娛樂)怎麼樣一點一滴地剝奪掉人們的思考能力、語言能力,以及如何改變人們認識世界的方式。
這本書的觀點,有一些我不同意,但有更多的觀點,讓我覺得批判得非常到位,尤其是當我知道這本書的寫作背景是二十年前的美國,但是擺在2017的今天來看,你還是會在心裡自言自語:「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有一點很可惜的是,作者早在2003年就因為肺癌身亡,要不然,我覺得作者如果能夠活著看到今天的電腦和智慧型手機的發展,應該能夠針對電腦和智慧型手機提出一套也很有趣的見解~
這本書,如果硬要用三言兩語就介紹完畢的話,那麼我想,非下面這段話莫屬了: 「所有的公共論述都逐漸以娛樂形式來傳達。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全都成為娛樂的附庸。對此民眾毫無怨言,甚至漠不關心。於是,我們成為瀕臨娛樂至死的一群人。」簡單來說,娛樂成為霸權。
我相信絕大多數人都有聽過這兩本書。 一本是歐威爾的《一九八四》,一本是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 在《一九八四》一書中,民眾遭受痛苦荼毒的監控。歐威爾擔心我們會毀於自身所惡、擔心有人會奪走我們知的權利。 在《美麗新世界》,民眾則因耽溺享樂而為人掌控。赫胥黎害怕我們會毀於自身所愛、害怕沒有人監控,我們也會失去自主與成熟,並且愛上壓迫力量,崇拜剝奪我們思考能力的科技。 而《娛樂至死》一書的觀點是,歐威爾的預言成空,赫胥黎的預言極有可能成真。
媒體形式在無形之中塑造人類文化
媒體各有形式,而形式會排除內容。 作者在書中舉的例子是,煙霧信號頂多只能用來表達「我在這裡」而無法用來表達「哲學概念」、時間本身並沒有計算單位,是鐘錶的發明,讓我們把時間切割成「秒、分、時」。 就拿電視來說,為了顧及收視率,所以電視的形式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快速地呈現內容,所以只能用來表達淺薄直白的概念、只能用來娛樂,逗得我們哈哈大笑,所以無法完整地表達邏輯縝密、嚴肅理性的公共論述。
作者認為,長期下來,由於特定媒體基於特定形式所以只能提供特定的內容,基於這點,強勢的媒體(娛樂性高)會逐漸地塑造出整個人類社會的文化特徵。(比方說,印刷紙本塑造出邏輯較為縝密的思維與表達方式,而電視則導致我們習於知識快餐化、資訊碎片化)
如果還是不太懂,就拿智慧型手機來做比喻吧,網路和LINE等通訊軟體的發明,其實在無形之中給了我們一個隱喻:「傳訊息就好」。這個例子應該非常有感,相信大家現在多數時候都傳訊息,而很少打電話了吧。
媒體影響我們對於世界的理解
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有很大一部分源自於媒體,不管是看書、聽廣播,還是看電視,只要我們接觸到媒體的每一刻,都在不知不覺當中被媒體引導思想,並藉此統整我們的生活經驗,我們對於是非、對錯、善惡、美醜等等的定義都在改變。
在這裡,作者用河水被汙染做比喻。他認為,電視的普及化,其實也對於印刷紙本產生影響,而且,回不去了。一來,電視把我們變笨,變笨的我們,對於紙本較為嚴謹縝密的公共論述,可能會無法理解;二來,變笨的人再去寫書,結果就是產出不好的公共論述被印在紙本上。
總而言之,媒體具有價值取向,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往往受到媒體很深的影響,只是我們自己沒有察覺到。如同前面所說的,電視的形式使得我們習慣知識快餐化、資訊碎片化,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當然也跟著變淺薄與零散了。
在電視找深度?別開玩笑了!
看到這裡,你可能會以為,作者就是對電視有偏見,以一個學院派的大教授之姿在靠北電視。但其實作者跟我們一樣,都喜歡看垃圾節目,他甚至認為垃圾節目對於人類文化絲毫無害。(我是認為有害啦,像是綜藝節目、韓劇等等,多數人還是知道沒啥知識含金量,不過還是綁在上頭許久,常常這樣子就幾個小時過去了。)
波茲曼說,電視螢幕上最好的東西就是垃圾節目,具有娛樂消遣、訴諸情感的效果。反之,真正該令人害怕的,是電視抱持著遠大志向,試圖帶領人們增長知識、認識世界,這時,電視才最顯危險與荒唐。
舉例來說,綜藝節目可能看一看笑一笑就沒了,可是偏偏有一些自詡為知識性節目的電視台,讓你誤以為看電視就能增長知識。事實上,因為電視的節奏太快,所以講到的東西都很淺薄,還一直塞東西給你,根本就不允許你停下來思考。
針對這點,我個人是蠻有感的。看完某些知識性節目,當下會覺得好像聽了很多、習得十八般武藝、充滿力量,但是過個兩天,我幾乎忘記我到底看了什麼。
那是一個紙本壟斷媒體的時代
在沒有電報、攝影、廣播、電視、電影的時代,印刷紙本是唯一的媒體,壟斷了整個傳媒市場。當時的人們並沒有這麼多選擇,那是個「人人皆閱讀」的時代,舉凡農夫、工人、教授、店員、企業家,大家都保有靜下心閱讀的能力,人人的語言、文字,都具有縝密的邏輯。那是個公共論述蘊含邏輯、理性的時代。
形象至上的社會
作者以林肯與道格拉斯的七小時辯論為例,說明昔日政治人物所發表的公共論述的邏輯較為縝密。同時,社會大眾不只保有解讀的能力,也願意坐在台下聆聽長達七小時的辯論。
接著,作者對比現今的政治辯論,不只辯論時間較短,無法完整地闡述自身的政治理念與施政目標,政治人物的邏輯也漏洞百出,而社會大眾變得既無能力也無心去解讀政治人物的政治哲學。
作者認為,當今的政治人物,只需要想辦法在螢光幕前保有良好形象、譁眾取寵,具有娛樂社會大眾的功能,勝選的可能性便大大提升。至於政治理念與施政目標?早已沒人在乎。
資訊的取得更為方便
過去,資訊的傳遞倚靠著口語、書寫和繪畫,都具有空間的限制。後來,電報的發明,徹底地突破了空間的限制。接續著的,是相機的發明,引爆了圖像革命。
電報使得資訊不受空間所限、相機使得圖像被大量運用、報紙也開始使用口號式的短句,這些因素,促使大量且無用的資訊充斥著我們的生活,我們被繁瑣小事淹沒,再也無暇思考。
電視的發明,更將電報以及攝影的媒體形式,推向高峰,至此,我們對於政治、教育、宗教、商業、科學等所有領域的理解與認識,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電視。
資訊的取得變得更方便了,但,我們究竟是「知道」更多,還是「瞭解」更多呢?
不要反思,只要掌聲
如同先前所說,因為電視的媒體形式,在必須顧及收視率的情況下,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快速地呈現內容,所以無法完整地表達邏輯縝密的公共論述,更不容我們去思考。
對於電視,觀眾想看的是吸引人的影像,促使電視製作必須抑制思想內容,才能迎合收視需求,造就出一個「不要反思,只要掌聲」的世界。
作者認為,真正的問題,不在於電視帶來娛樂題材,而是電視把所有題材(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通通以娛樂的方式來呈現。 娛樂,顯然成為這個時代的霸權。
新聞節目,看過即忘
上一秒播川普、下一秒聊食物、再下一秒換氣象預報。注意到了沒有?新聞搪塞給了我們一堆「事件」,資訊量好大好大,大到我們看似「知道」很多,卻「瞭解」很少。我們看到關於川普失言的新聞時,只知道他是美國總統、又講出什麼失言的話,至於川普為什麼這麼說、他為什麼要針對這些族群、他究竟想表達什麼,我們連思考的機會都沒有,下一秒,新聞節目開始介紹台南美食。地點從美國白宮換到了台南、話題從政治變成美食、語言從英文跳到了中文。這一切,如此碎片。
政治是演藝圈、資本主義的自相矛盾
前美國總統雷根曾說:「政治就像演藝圈。」雷根這句話的隱喻,說的正是形象政治學。作者指出,電視廣告已經徹底地蹂躪了政治論述。
電視廣告以所有演藝圈的特質來呈現政治論述:音樂、戲劇、影響、幽默、名人。
電視廣告是資本主義的產物,然而,理想的資本主義認為,在買賣雙方都充分成熟、擁有充分資訊的情況下,能夠理性地做出利己利彼的交易。而電視廣告則完全不談產品資訊(如政治人物的論述、消費品的產品資訊)它呈現的的,是消費者的憂心、幻想與願望。
三十秒的電視廣告,無法檢視出一位政治人物是否嫻熟國家事務、擅長談判手法、對經濟體系的瞭解,無法判斷出誰適合擔任總統,於是,政治廣告力於塑造出一位「形象良好」的候選人,而我們也漸漸習慣以「政治人物形象」如此粗淺的準則,來選擇投票給誰。
我們選擇候選人是這樣,選擇產品也是,我們開始不注意產品真正的功效,轉而以「品牌形象」、「廣告情感」為挑選產品的準則。
電視,讓我們忘卻歷史
電視呈現的,是「此刻」。電視圈人士莫耶斯說:「我擔心我這個行業,助長煩躁與健忘,我們對於過去二十四小時的事似乎無所不知,但對過去六千年,或者說,六十年的歷史卻簡直一無所知。」
其實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是這樣,你在電視上很難找到什麼過往歷史的痕跡,除了重播的電影或連續劇以外,其餘的節目幾乎都是「新的」。
作者在書中這麼寫:「毀滅歷史的,不會是歐威爾想像中的:當權者有系統地湮滅掉不利的歷史證據、而是赫胥黎的預言:科技戴上笑臉面具,提供美好形象、此刻資訊,便能摧毀人們對於歷史的關注與理解。」
就歷史的角度來看,我覺得在網路出現以後,對於歷史的探究可以說是變得比較好,也可以說是沒有,端看個人的使用習慣。因為不管是用Google還是百度,都很容易可以查到過往的資訊,但如果只是一直滑臉書的話,臉書上的資訊非常大量,又都是「新的」、「即時的」,確實會讓我們一直在接受新資訊,而忘了從舊資訊當中挖掘金礦。
教學就是娛樂
電視上有些令人覺得擁有教育性質的節目,讓人誤以為是運用娛樂方法來幫助學習,然而,電視的形式本身就與學習背道而馳。 課堂是人際互動的地方、而電視前的空間卻是外人禁區;課堂是學生向老師發問的場所、而電視卻沒有發問的可能;課堂著重語言與書寫、而電視注重影像;課堂上守規矩是禮儀、在電視面前不需要守規矩,想看就看,不看就關掉,還可以任意轉台;課堂把娛樂當成手段、在電視面前,娛樂本身就是目的。
可能有人會反駁;「看電視也可以學到東西啊!」 如果照這個說法,那我們無時無刻都在學習。舉例來說,跟女朋友約會遲到了,你知道下次要提到十分鐘、在電視上看到綜藝玩很大,所以知道世界上有吳宗憲這個主持人。
或許,更精確的說,運用電視來學習是「低效的」。真的要有效學習、深度學習,還是要回到課堂與閱讀。
在這裡,作者舉了一些學者的研究,每一篇分別的研究結果如下: 「觀眾收看電視新聞節目幾分鐘後,有51%想不起來任何一則新聞」 「有21%的觀眾完全想不起來一小時內播映的任何一則新聞」 「比起電視和廣播,平面媒體較能提高學生對於人名和數字的正確反應比率」 總結,「電視上的資訊往往零散、僵化、無法觸類旁通;從閱讀掌握的比較有可能和我們原有的知識產生聯繫,因此比較可能舉一反三。」 最重要的,是被電視影響的我們,會認為一切值得學習的東西,都能夠,甚至必須以娛樂形式來呈現。但改變不了的是,深度學習,終究有苦有樂。
總結
把文字引進一個文化當中,那個文化的社會關係、以及對於宗教、歷史、政治、商業各個層面的認知與理解,都會受到改變。印刷術的發明,以及電報、攝影、電視的出現,也是如此。電視引起一場影像革命,由於電視的形式並不適合嚴肅的公共論述,故公共論述的品質自此低落。
要讓文明凋萎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歐威爾的預言,把文化變成監獄;另一種,則是赫胥黎的警語,把文化變成滑稽喜劇。
前者易於察覺,永遠都有人在呼喊,也永遠都有人起身反抗或脫逃,譬如中國、北韓。後者,大眾沉浸在娛樂當中,一旦沒有人發出痛苦的吶喊,我們將娛樂至死。當文化被一波波的娛樂狂潮襲來,嚴肅的公共論述成為娛樂表演,這個國家的前景便令人堪憂。
作者在最後有提到一個避免娛樂至死的「解方」,但我認為效用不大,或者說,近乎無效。那就是,從學校教育中就開設「媒體識讀」的課程,透過教育,培養出人人皆有「判斷與省思媒體對我們造成何種影響」的能力。
最後,我知道我們都是人,況且身處低薪、高物價、高工時的台灣社會,現代人生活壓力大,人人都需要娛樂來好好抒壓,這在所難免。
不過,最可怕的,是把娛樂當成終極目標,天真的以為學習任何東西都能夠「快樂學習」。其次,是不要沉浸在娛樂的世界太久,娛樂是抒發、是消遣,不是人生的全部,人生應該是娛樂與意義並存的。
當然,因為這本書出版於1985年,所以有些情形已經不符現況,但我認為這本書最大的功用,是做為指引與警惕,提醒你日後在使用媒體時,去思考書籍、電腦、智慧型手機、以及電視對你造成的影響,不要娛樂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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