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幫吳明益的書寫一篇短短的心得，畢竟它誠懇得那麼值得。但《複眼人》閱畢的那個下午，我恍然彷彿千古的鳴唱都在我腦海盤桓，敘事的地景那麼龐大，彷彿我只要一個字下去就會搗毀一個精緻地平衡著的世界。或是其他什麼我難以言語的原因，總之，寫不出來，棄置腦裡，久了就堆積成廢鐵。 所以一始讀《家離水邊那麼近》，就決定要在它身上完成沒有能應允給《複眼人》的承諾。《複眼人》如此魔幻哀傷，在那之後決定逆讀吳明益的其它作品，像上溯一條神祕的溪流。可是到這本書，我就覺得，嗯，差不多夠了。比起《家離水邊那麼近》，我承認還是喜歡他虛構一座島嶼（雖然我認為那座島嶼根本就是臺灣的鏡像、另一座臺灣；或者說，一座漂浮在時光之海，尚未被後來現代化征服、開墾、蹂躪的臺灣島），虛構一個世界，虛構一種語言，讓他得以開天闢地，巨幅地講述他想講述的一切。也許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甘於平淡的人，乃在閱讀這本中長篇散文集時，晃晃悠悠，幾乎不耐。儘管某些段落如此潮溼，像行吟水畔似的美好。看吳明益帶我們「下水」，寫那些分明離我們如此貼近的河川、海洋、湖澤，那些「讓渡這塊土地給我們的生命」。 只是那種驚豔不再（當然，這本書本來就不屑主打驚豔，我明白）。說穿了，我只是個獵奇的人罷了。我當然關切那些隨著文字漫過我閱讀的腳踝的水體，和它們躺臥在天地裡本身的模樣；只是純粹就閱讀而言，不合我的口味。可能要等我再老一點，老得願意行走得再慢／漫一點，我就能知道自己如何食之無味地穿渡的字裡行間，藏有什麼來自大地的善意和深情。而現在，就請准許我再五光十色一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