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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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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月
27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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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我不得不很快地收斂了我的笑：因為我發現葉的眼光裡，似乎含著一股異樣的悒鬱神色──我直覺地把這神色解釋為敵意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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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他那眼光並不是敵意的，可以說是我誤會了他。然而這個印象卻很執拗地存在我的心板上，好些時日以後當我明白了我以一個新來的人竟列名在他之上時，我還自私地把他的敵意加上了一個對我嫉視的罪名。他是在一所乙種中等學校畢業的，所以雖然當了兩年多助教，但月俸只有三十九元，而我初任俸給就已四十元。可是他苦學已有了成就，今年考取了專檢[1]，在學歷上已和我拉平。我一廂情願地解釋為他對待遇有所不平。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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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我個性軟弱，又使我不敢認定臺灣人受到強烈的歧視，考上級學校要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事實上每年也都有二三畢業同學獲得升學。我又怎能怨恨人家呢？我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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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如今，我自己竟也當上了「臭丸」了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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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我是那樣以父親為恥，啊，我真該遭天譴！此刻想起這件往事，我還禁不住悔恨交加。我知道，在我有生之年，這事將永久不會從記憶裡消失，而每次想起，我便將難禁心中的歉咎。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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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那時戰爭已很熾烈，日軍席捲了整個東南亞，真個是赫赫不可一世的時期。十月二十八日是臺灣神社一年一度的大祭日。日人經常發動人民參拜，「祈願皇軍武運長久，聖戰完遂」。我校照例為了爭取「一番乘」（「打頭陣」之意）參拜的榮譽，舉行一年一次的「夜行軍」
03
月
26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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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我讀的那所中學是私立的，同學以富家子弟居多，他們的家長職業多數是「貸地業」，就是把土地租給人，自己則靠地租生活的地主，當然是富有的。在富家子弟當中，我是絕少數的窮人，加上又是人們所看不起的「臭丸」之子，在我那充滿虛榮與感傷的少年的心裡，這事實成了莫大的威脅，使我自卑，使我膽小。升了二年級再填表格時，我就用「官吏」兩字來代替「教員」了。我想教員也是有官職，經正式任命的，並且也穿「官服」，因此頗為自己的「機智」而沾沾自得了一番。那知有些同學看了以後，非但沒有改變歧視的態度，反而事事都以「官吏」這個詞來揶揄我。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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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記得童年時期，我也和任何人一樣，是非常敬畏「先生」的，在能接觸的範圍內，先生差不多是最偉大的。可是仔細想來，我鄙視「教員」，也有原因。剛進中學，我在家長職業欄填的是「教員」，但後來我由同學的口裡察知教員有個代名詞叫「腦他靈」。腦他靈即樟腦丸，也叫「臭丸」，而臺語「臭丸」與「教員」諧音，於是有了這麼一個頗不雅馴的代名詞。恰巧腦他靈又與日語「腦筋不足」諧音，於是乎教員也就成了又臭又笨的人物。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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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給仕（即「工友」）給我端茶來，我受寵若驚，一時手足無措地致謝，惹來了附近幾個同事發笑；尤其鄰坐的藤田節子手掩著櫻唇，發出高昂的嬌笑聲，使我臉紅了整個休息時間。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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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打開包裹一看，有油罎子、鹽罐子、糖罐子，還有一瓶乾菜和一瓶炒好的花生仁，外加一大束青菜。還有三枝湯匙，四五隻小酒杯，可說多半是帆布袋裡忘了裝進去的。我知道父親今天並沒有事，完全是為了這些瑣碎東西，才老遠老遠跑出來的。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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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我這才看清廳裡的陳設，有沙發、茶几、衣帽架等，頂上又是一隻大吊燈，可算相當考究豪華了，但一切仍都顯得古老，散發著一種若隱若顯的衰敗氣象。我想到大山亨雖是名人，但家道顯已中落，可能接近破落的邊緣了。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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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後來我才知道，大山亨（原名彭赤牛）的上一代是靠貿易業發跡的。五六十年前的大嵙崁溪還很深，水量充足，外面的船舶可以直駛到大河街。附近許多物產都以大河為集散地，或則運輸到臺北、淡水等商埠，甚至還可以直接出海，與大陸沿岸的商埠，如汕頭、廈門等通商，尤其鄰近幾個鄉鎮大量出產的包種茶，可說馳名海內外。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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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這所公館雖也是平房，但屋宇特別高，大門上有巨大的圓形拱頂，綴著許多裝飾，正中是一個徑達兩尺的「彭」字，用水泥裝飾圍住。「彭」字也是水泥塑的，塗著已經斑剝了的金泥，可想見當年它睥睨左右的不凡氣概。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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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父親，我知道您對我的期望。中學時我也有過青雲之志，我想讀醫學。志願算是不錯了，然而您的單丁子卻沒有用實際的努力，來使這志願成為可能。他太不爭氣了！他成了個落第生。如今呢，他又要成一個您所從事大半輩子而未必認為很好的職業──教員。我對不起您！ 我默默地流了好一刻的淚水，最後不知在什麼時候入睡了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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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父親還找出一隻破麻袋，幫我把那些柴裝進去，捆好。我以為沒事了，便進內休息，約半個鐘頭後我再次出來，意外地發現到父親在用柴刀劈柴，劈得很碎，幾乎都成了小竹片大小。我問他要幹什麼，他說要給我帶去引火用的。啊！父親，父親哪。在我印象裡，一直相當嚴格的父親，竟也有這樣的一面，我又怎能不感動呢？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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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在沒有任何娛樂的山中，這種山歌受到大家的喜愛，幾乎人人都會哼幾首，而人們每次喝幾杯「搖頭仔」，如果沒有盡情地大唱一通，便不能算盡興。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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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山歌就是客家人的採茶調，調子很少變化，詞則有流傳極廣的，也可以信口湊成的。前面已說過，山村的居民都是從平地遷來的，因此客籍與福佬籍大約各佔一半。然而對這種客家山歌，卻是不分客家與福佬，不會說一句客話的福佬人也都無例外地學上若干首來唱。客家人與福佬人雜處的地方，一切都是福佬人佔上風，客家人也多以福佬話交談，唯獨客家山歌能風靡所有的人，由此可見這種歌調的魔力是怎麼大了。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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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其實，哪一個女孩子我沒曾覺得美呢？我的眼光常常不由自主地給她們那微聳的胸部和臀部吸引過去。我不能否認我的對性的感覺，這些年來就已變得十分敏銳了，近一兩年還自覺非常地狂放，非常地強烈。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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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那時我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這話在我是很費解的，但我深深地受到感動。讚揚人家的言詞，可能再沒有比這個更高級的了，且不說它是否十分恰當，卻很夠教我聯想到父親在此地受人尊敬的程度，因此戇嬰老人豎起右手食指，點著我鼻尖般地搖著它說這話時的神態，很久以後都還活在我的記憶裡。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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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你爸爸不是人，是神明。」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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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平埔蕃」──較早與漢人離居的山地同胞，亦稱「熟蕃」，以別於「生蕃」。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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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中學五年時，「漢文教科書」[3]有蘇軾的「赤壁賦」。我把文中的情景私下比擬於村中的那些胡琴與客家山歌響出時的情況。那時的我當然不大能懂得蘇軾文中的真意，但我是用適合我自己的心懷的意義來闡釋它。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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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忽然，我看到一盞微弱的火光。在這以前，我的發現從來沒有一種能夠與這一次的發見相比。那火光是那麼昏黃，那麼深邃，就如一顆夢裡的公主頭上的小星星一般。它向我的靈魂招引，它發出夢樣的微笑，它照亮了我空虛寂寞的心房，我覺察到我的眼裡噙滿了淚水。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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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我不再討厭這山村，反而喜歡了它。這固然不能否認日諺所云：「住慣即好居家」這種說法有了某種程度的真實性，不過主要原因還是由於下面幾點：一、我年歲漸長，癖性傾於內向，喜冥想，加上幾分多愁善感的氣質，於是我不再以山居寂寞為苦；二、對父母辛勤操勞，在困乏的生活中還要積下錢來供我讀書，而我竟那麼不長進地成了個失學的落第生。對父母抱愧之餘，更禁不住由衷地感到父母之愛的偉大崇高，家居何處當然就不會在意了。 此外，我還可以舉出甚至把這地方說做人間樂園的幾個原因。例如在這時嚴厲的統制經濟下，一般人都經常在半饑餓狀態中過日子，我在中學的最後兩年多便是三餐吃稀粥過來的。而在山裡，雜糧多到不必限制，並且從附近農家分讓一些米，以我父親在村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因此，我三餐都能飽食。母親又養了豬和許多雞鴨，逢上什麼節日還可大打牙祭。還有，我是村中唯一的中學畢業生，除開父親和另一位教員讀過師範學校，我是僅有的受過中等教育的「知識階段」，在村民眼裡的地位，不問可知了。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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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當時，日本人管高山同胞叫高砂族，山地平地的界線叫「蕃界」，蕃界內為「蕃地」，在蕃地居住的人，在行政上受著特殊的條例保護。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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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頗出乎意料之外，這回校長卻也不像先前那麼冷漠。當然，那也不能說是很親切很客氣，眉宇間仍舊有著一股不屑之意。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過來，這是做長官所慣有的氣色，或者說就是威嚴。只要我明白當時我的地位是如何低微，雖然還不算最低的，而且又是一切都還有待以後表現的新人，也就不足為怪了。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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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我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上身是白襯衣，下身套著灰黑色日式燈籠褲子，曲線都隱去了，不過仍然可從那體態中想像出豐滿的肉體來。她的頭髮沒有燙，在後頸往上折起來，用一隻髮夾挾住。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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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這人聲音很響亮，予人一種明朗快活的感覺。我又認識了一位同事，簡尚義。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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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劉把我介紹給藤田節子。這是一個日本女人，看來很樸素，可是那燦然的笑容和悅耳的腔調，使我幾乎舉止失措。我覺得她非常美豔，予人一種盛開的大理花般的感覺。 劉告訴我，她只有十七歲，今年春間開學時[9]，才從日本來臺，到本校任教。她的美、早熟、動人的媚笑，使我暗暗地吃了一驚，也不禁砰然心動
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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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流三部曲（一）濁流
鍾肇政
助教AB國民學校教師分為訓導、准訓導、助教三種，助教即代用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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