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一開頭,就是一家四口遇害的慘案。兇手究竟是誰?但很快會發現,甚至無法確知這一家人是誰?
有別於梳理線索追查兇手,或是隨著時間展開的敘事,這本小說以報導紀實的形式,以每個案件中的參與者──死者、鄰居、嫌犯、目擊者、兇手......的故事展開。這些參與者正如一片片拼圖,隨著每個人一一現形後,兇手呼之欲出,也才看到案件的全貌。
然而,對作者宮部美幸而言,更重要的是,為什麼這些參與者會捲進案件之中?透過這樣拼圖式地呈現他們個別的人生故事,整本小說並非如常見的偵探、警察、或記者的單一視角,納入了各個參與者的想法與選擇,同時反映了其中的人性與每個人所面臨的困境,而這些個人的困境,其實是整個社會和時代的縮影。
結合民俗和推理的故事,結局有個精彩的回馬槍,讓人驚呼後立刻回頭再看一遍。因為是首個案件,隨著案件進展也陸續展開主角海鱗子的種種設定,期待在後續的故事中慢慢解開主角身上的謎團。
別冊中的訪談很好看,可看到這個多人參與的作品逐漸成形的歷程,以及在呈現的作品背後,創作者故事取材和為形塑角色所做的各種功課。不能不提別冊中的短篇〈神明的箱子〉,雖然是個篇幅短小、情節單純、平易好讀的小故事,但結構嚴謹地驚人,緊扣著「箱子」這個意象,從海鱗子進師門時所在的箱子、和海鱗子過去相關的箱子(可見《筷》)、庇護海鱗子的箱子、貓咪喜歡玩的箱子、海鱗子養電子寵物的箱子,既帶出了主角的神秘過去,也連結到主角的現在生活,最終去體悟箱子究竟意味著什麼......,讓人有種初看很平常,再看見功力的驚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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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房思琪的初戀樂園》,還是覺得林奕含好會寫。除了那些精準又精美的譬喻外,許多場景寥寥數筆就彰顯人物特性。以小說的開頭,思琪與怡婷這對好朋友在一場飯局中第一次出場這段為例:
「怡婷孵出笑,唇語說真難看。思琪本來想回,妳才難看。話到了嘴邊和糖一起吞回去,因為說的怡婷,那就像真罵人。怡婷馬上發覺了,孵出來的笑整個地破了。」
沒幾句話讀者立刻清楚,思琪長得美,而怡婷不美。因為思琪美,所以說她難看就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因為怡婷不美,若說怡婷難看就顯得是嘲笑了。但那一瞬間思琪的「不說」,也讓怡婷立刻感受到:「噢,對啦我不美,你也這麼覺得,你已經說了。」
她們外貌上的差異,自己知道,彼此知道,世界知道。無論思琪或怡婷,都聰明剔透又敏銳,除了對自身外貌的自覺外,必然了解這世界對待美醜是如何現實。外貌的落差,隱隱然地造成這對好朋友間的隔閡與緊繃,也成為未來兩人可能走上不同命運的伏筆。
這一切,就在數筆間展開。作者親筆演繹了那個「不說」,又什麼都說了。
加上電子書,包括自己買的,朋友送的,我有四本《偷書賊》。
距上一次閱讀時隔十年,但《偷書賊》的故事設定實在令人難忘。敘事者是死神,故事始於死亡也終於死亡,場景主要在一條貧困破敗、戰火連綿的天堂路上,出現的第一本書是《掘墓工人手冊》。
如此民不聊生卻以天堂為名不嫌太諷刺嗎?但它是一個孤兒和一個猶太人最後的堡壘。《掘墓工人手冊》也叫書嗎?但在《我的奮鬥》高舉旗幟的大時代裡,從《掘墓工人手冊》開始,一字一字,成為一切的啟蒙。而人人畏懼的死神,在故事裡卻提出了對人類的大哉問: 「同樣是人,怎麼有人如此邪惡,又有人如此光明燦爛呢?人類的文字與故事怎麼可以這麼具有毀滅性,又同時這麼光輝呢?」
關於文明、戰爭與歷史......我相信《偷書賊》也會是許多人的起點,吸引人們踏上追尋知識與真理的旅程。